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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5章 一百一十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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龍霸天太過不要臉,硬是抱著舒望蘇進了營帳,緊挨著他坐下,揣著他的手,死活不讓他掙開,好商好量的道:“老……我是誠心誠意來道歉賠罪的,咱們好好說話,別動不動就生氣,對你身體不好。”

舒望蘇心裏憋氣卻怎麽也掙不開她。

秀林幾次上前來扶他都被龍霸天揮開,無奈舒望蘇就坐在榻上不掙紮了,眨了眨眼轉過臉來看龍霸天,“你當真想賠罪?”

“當真。”龍霸天誠懇的道。

“好。”舒望蘇道:“你先松手,坐到一邊去。”

龍霸天想了想,頗為不舍的松開他的手,往後稍微坐了坐,“你說吧。”

舒望蘇吐出一口氣,將衣襟整了整道:“很簡單。”眼瞼一擡看住她,“殺了舒郁,我要親眼看著你殺了舒郁。”龍霸天臉上的神色果然一頓,頓的他笑了,“如何?做得到嗎?”

龍霸天看著他,將笑容略微收了收道:“我與他之間的恩怨早晚是要清算的,我也一定會親手殺了他,但是不是現在。”

舒望蘇眼神輕蔑的看著她。

她慢慢道:“你不必如此看我,他的事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處理清楚的,如今我也不知他藏在何處,加上九匪和蜃獸,我要想殺了他是要費些功夫的,但是……”她語氣放輕,“小夜子如今耽誤不得了,我求你先救他,這些恩恩怨怨我必定算的清清楚楚。”

她說求,這個字她從未說過。

舒望蘇靠就進軟枕裏笑了,“你找我,如此懇切不過就是為了讓我替你救夜重明。”心底裏是禁不住的越笑越涼。

龍霸天看著他嘆了口氣,“舒望蘇,你知道小夜子對我有多重要,我必定會不惜代價的救他,但就算沒有他的事,我也會來,你對我來說也很重要。”

舒望蘇眼皮一擡的看她,“因為我有恩與你?你有愧與我?還是因為我是你的純陰?”

龍霸天道:“都有。”

舒望蘇自嘲的笑了笑,“有恩有愧,而你為夜重明皆是因為情分。”

龍霸天擰起了眉頭,“你這又是何必?我與小夜子相識百年,與你之前確實有情分,但是我也確實不太記得了,一時之間我突然對你情意綿綿這也是不可能。”

“何必呢。”舒望蘇低低的將這話念給自己聽,他確實何必呢。

龍霸天心底裏是有些不耐煩了,她是喜歡舒望蘇的,天性的吸引和其它莫名其妙的感覺,但她確實沒辦法將他與小夜子對比,小夜子對她來說是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,兩個人都很重要,比來比去有個什麽意思啊。

但看舒望蘇那副百病纏身的樣子,她又不忍心起來,放緩了語氣道:“我們如今有恩有愧,以後總會有情分。”伸手去握他的手。

舒望蘇垂眼瞧著她的手,吐出一口氣道:“我今日實在是累了,這件事暫時不想談,你先回去,等明日再說吧。”將手抽回來,示意秀林送客。

龍霸天想再說兩句,他已側臥在榻上背過身去,閉眼休息了。

秀林冷冷道:“殿下今日剛醒,您是想再將他折磨的昏過去嗎?”

龍霸天便將話壓了回去,替他拉了拉被子,悻悻的起身道:“那你就先休息,養養身子,我明日再來看你。”

舒望蘇連眼皮都沒動一下,她等了一會兒知道他是不會理睬自己的,便也就退出了營帳。

溫玉迎著她出來,很著急的問道:“怎麽樣了大人?”

龍霸天蹙著眉道:“他才剛剛醒過來,肯定得養養,讓他現在放血救小夜子也確實太過分了,先回去,明天再來。”

溫玉也不好再說什麽,跟著龍霸天與西洲出了大營。

龍霸天邊走邊想的問道:“昭南西邊那個什麽什麽山裏的血嬰還在不在?”

溫玉想了想道:“在的,自從大人百年前將寒山封了之後就沒人靠近過了。”

龍霸天點了點頭,沒再說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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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們離開後好半天,舒望蘇才慢慢睜開眼,盯著營帳之上小小的天窗,開口道:“秀林。”

秀林忙上前來,“殿下怎麽了?”

舒望蘇聲音淡淡的道:“去查一查她失憶是不是真的。”

秀林先是一楞,隨後有些發惱的道:“恕屬下直言,就算她失憶是真的又如何?殿下就打算不計前嫌繼續不要命的幫她救夜重明嗎?”

舒望蘇沒答話,慢慢的坐起身。

秀林伸手去扶他。

舒望蘇坐好,忽然伸手一耳光扇在他臉上,“啪”的一聲。

秀林一楞,隨後忙噗通跪下,“殿下……”

“之前未經我允許之前你將夜重明還給龍霸天,這件事我沒再提起是不想在下屬面前讓你難堪,失了威信。”舒望蘇慢慢道:“你是我的人,我信任你,但這不代表你可以質疑我的決斷和私自更改。”

“屬下知錯。”秀林低著頭不敢多言。

舒望蘇讓他跪著,沒讓他起身。

杜衡卻不經稟報的挑簾進了來,“該泡藥浴……”瞅見秀林臉色凝重的跪在榻前,她頓了頓,“了……在忙?”

舒望蘇掃了一眼秀林,“起來,去查。”

秀林應是起身,低著頭退下。

氣氛很凝重,杜衡也不敢亂說話,沈默的讓人煮藥服侍舒望蘇在浴桶中泡下,便匆匆退下去了。

等秀林回來,已是月上中天。

舒望蘇剛用過膳,服過藥,換了幹凈的衣服坐在榻上看京中送來的信,瞧見秀林進來只是擡了擡眼,沒開口。

秀林近前來,先行禮,又將炭盆添了添,這才道:“殿下,查清楚了,失憶確實屬實,而且她之前剛將樓木帶走,就是為了問清楚以前發生了什麽。據說是因為重換了身子,所以之前身子上的記憶全部沒了。”

舒望蘇的眼睛定在信箋上,半天沒繼續看下去,答了一句,“知道了,你先下去吧,找樓木問清楚。”

秀林應是,忐忑的退下,出了營帳猶回頭去看,他還在看信箋,只是眼睛一直沒有動,也不知在想什麽。

想什麽?

舒望蘇拿著那薄薄的信箋看了足足半個時辰也沒有看完,信箋上是一些京中事務,催他早日回京,但他的心思不在這信箋之上,他在想那純陽重生事件上好像是有過這一條意外狀況,他之前沒註意到。

他在想她什麽時候徹底失憶的,既然是換了身子沒了記憶,那她總該是記得長身體時候的事情吧……總該是有些印象的吧,那些個日日夜夜對她來說當真是一點都不重要?

他閉著眼嘆了口氣,靠在了榻上。

他有些煩躁,不是煩躁事已至此,而是煩躁事已至此他心底裏竟然還心存僥幸的想著,她失憶了,所以並不能全怪她……

這樣的他,讓他厭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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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夜他沒怎麽睡好,夢裏全是龍霸天還是沈嬌時的事情,她不可一世,不講道理,她做噩夢抓著他的腕子哭,一遍一遍跟他說,我的腕子在流血,我特別疼……

還有她在昏暗的地穴之中抓著他的手,跟他說,舒望蘇你在做噩夢,已經過去了,都好了。

她護著他的頭,手背上是他用石頭砸出來的血。

走馬觀花一般,他將那些過往全數夢了一遍,醒來時天光大亮,他冷汗淋淋,坐在那裏發楞,這些回憶以後就只有他一個人記得了,她全數忘記了。

他一個人,這感覺糟透了。

因這一夜沒睡好,他的臉色十分難看,杜衡又將他檢查了一遍,發現傷口一點好的跡象都沒有,連連嘆氣,這純陰的身體和傷口恢覆的格外緩慢,他的更慢了。

便又給他加重藥量泡澡,將時間延長,一泡就是一下午。

舒望蘇靠在浴桶中有些心不在焉的,聽到營外有動靜便睜開眼來,看一眼又蹙著眉閉上眼。

三番四次如此。

杜衡看不下去,打趣問道:“你在等龍霸天?”

舒望蘇不答她,半天閉著眼道:“讓營帳外的人原地待命,不要隨意走動,我聽著心煩。”

秀林應是下去吩咐。

杜衡笑的心照不宣,道:“她也是,說好了今天會來,今天居然不來了,道歉也忒沒有誠意了,我們殿下還等著原諒她呢。”

“滾出去。”舒望蘇不厭其煩的道。

杜衡抿著嘴笑了笑,閉上了嘴。

龍霸天卻是一連三日都沒有再來露面,搞得杜衡連打趣都不敢,看著舒望蘇一日一日的面無表情,心裏直打鼓,也有些氣惱,這道歉當真是太沒有誠意了,只吃了一回軟釘子就不來了?

哪知第三日夜裏舒望蘇就下令拔營回京,連夜回京。

這決定也只有杜衡一人吃驚,蕭容和秀林早就在等著班師回京了,戰事已停,目的也達到了,這些日子耽誤純粹是為了舒望蘇的身子。

所以一經下令不出半個時辰便已準備完畢,動身上路了。

舒望蘇與杜衡共乘馬車,方便照看他的身子,蕭容在前,秀林在旁,披著夜色浩浩蕩蕩的班師回京。

杜衡有些猶豫的問舒望蘇,“就這樣就走了?不用去昭南宮中跟她告個辭?”

舒望蘇閉眼靠在馬車中的軟枕中道:“京中事急,先回去,等京中安頓好了,我再正式向聖上替聯姻一事。”

杜衡一聽聯姻還以為他說的是龍霸天,誰知他下一句道:“等聖上準了,我再差人接西陵。”

她心中難掩的失落,想提起龍霸天,但舒望蘇刻意避開不提,她也不好提,何況龍霸天確實有些過分了……便忍下不提,看著一路星月閃爍,馬車疾行。

一夜就趕出了昭南,入了大巽邊境。

第二日竟是下起了小雪,灰蒙蒙的天空之中像是纖塵滿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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昭南境內,那一道赤金披霜戴雪的疾飛過天際,落在了空蕩蕩的營地之前。

龍霸天從紅羽身上翻身落在地上,扶著紅羽才站穩,她渾身是血,臉頰上有一道結著血的口子,頭發有些散亂,手中捧著一個小琉璃瓶子,瓶子外是血汙,看不太清裏面是什麽。

她站在細雪之中,暗金的眼睛看著空蕩蕩的營地,那篝火已冷,滿地狼藉。

他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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